杀时间的一百零二种方法

[银魂][银←高]瞼ノ裏ノ夜叉



高杉晋助没有左眼的视力。

这似乎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毕竟他总是裹着绷带见人,左边的脸颊因为层层叠叠的绷带和故意不加修剪的刘海终日不见阳光,怎么想都是失明的最好证据。

他从来不对人述说自己失去视力的经过。这也被视为理所应当。把自己的伤疤拿来炫耀的人,十有八九是在战场上会吓尿裤子的胆小鬼。

所以没有人问过,或是没有人敢问,甚至没有人想过起个话头,说:

“晋助大人,您那只眼……是天生的吗?”

高杉晋助有时却因此觉得可惜。毕竟现在被众人视为“鬼兵队首领”的这个捉摸不透的恶魔……它的诞生,或者说所有组成它的部件,几乎都拜这个瞎了的眼睛所赐。

所以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个部下对他提起这个话头,他就轻描淡写地坦白:“这是被敌人的刀刃戳瞎的。”

然而没有。

因此他还是只能面对着半边一片漆黑的景象,把恐怕比漆黑还要空虚的视线投向窗外的明月。

……坦白,或许还该有后半句。他的脑子里匆忙地掠过一些今晚交涉的片段,长相可笑的宇宙人的相貌和模糊意图的虚晃一枪,然后毫无预兆地想起这茬来。

“而我,正以一切为代价,养着眼帘后的夜叉。”

 

 

                        瞼 ノ 裏 ノ 夜 叉

                        眼 帘 后 的 夜 叉

 


高杉不习惯头顶明月入眠,但把窗台关上之后,整个房间几乎成了个黑洞。

他随手把烛台移到右手边。直到刚才,自己的右眼只能捕捉到一层薄薄的光晕,除此之外跟不点烛毫无差别。榻榻米上没有女子常用的镜台。他身上的着物看上去颜色艳俗,私下似乎被人嘲笑是女人穿的玩意儿,或许镜台这样的东西,有也不奇怪。但好笑的是,他自认工具无谓男女之别,却也仿佛理所应当的,不备着这种东西。

可纵使不用看,他还是要点上这支蜡烛。

于是,他借着依旧微弱的光线,把手伸到脑后,解起缠在上面的绷带来。

他本觉得戴眼带和不戴是毫无区别,更别提有每日着卸的必要:既然已经看不见了,自然不担心受伤,也用不着靠这个虚张声势。

但他必须用什么把它一层层覆盖起来,好借此告诉自己:

“我的左眼理应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解开了绑口后,他的绷带便毫无阻碍地一层层顺着发丝滑落下来。


于是他又看见了。

那个在铁青的脸颊上划着泪痕的夜叉。


他的眼帘就像是时刻上演着人形净琉璃的粗糙舞台一样。每晚回过神来时,总是面对着同样的木偶。木偶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地做着同样的动作:它把刀狠狠地往右劈去,然后另一个木偶的脑袋闻声落下。

一切安静地就像是随风飘零的山茶花。


高杉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看得到这些了,只依稀记得是在攘夷战争落下帷幕的前后。松阳老师死后他的精力就开始慢慢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在心底逐渐膨胀的……什么。或许那时的他更适合被称为“鬼兵队的首领”吧:既不知自我,也不愿知,只是一副从核心开始腐烂的行尸走肉罢了。

老师被杀,还是以“被学生亲自斩首”这种最为耻辱的方式被杀,而自己却被绑在一旁,目睹一切却无能为力。起初,高杉心中的愤怒要远远高过一切。他恨天守众,他恨春雨,他恨这个国家。但最后、

他恨坂田银时的心情压过了一切。


那个男人手刃恩师的场景历历在目,但他的泪痕简直就像是火烫的烙印一样在刻自己的眼帘上。

然而比什么都重要的是,他早就明白了:如果是自己,哪怕是在一番犹豫之后,也一定会下这个杀手。

有一段时间里,在他的瞎眼中不曾休演的人偶戏里,主角改成了自己。高杉看着神似自己的木偶用僵硬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的挥舞着刀,另一个木偶的脑袋一次又一次的滚落,消失。最后,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满身大汗着从噩梦中醒来。

最后,他开始无从控制地还原起自己杀害老师的场景。这个毫无可能发生,也再无可能发生的场景。

坂田银时下的手太过利落了,刀下根本看不到丝毫怜悯之心,介错都不致如此,更何况是砍下自己恩师的脑袋。

若是自己下手,一定会犹豫。高杉毫不怀疑地想,自己握刀的手一定会颤个不停,看着那头熟悉的棕白发,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别过头去,然后随刀挥下。

这样斩下的刀一定不会毙命,而是割伤动脉,血溅四处。老师会因此倒在地上,或许是因为疼痛而哀嚎,或许是因为神经被切断而剧烈颤抖。不管如何都会无比痛苦。

然后或许是宇宙人嘲笑着自己的无能,上前给了老师致命的一击。然后或许自己就能抱持着没有亲手杀害老师的侥幸心理,心安理得地咒骂敌人,咒骂一切…………


但老师死了。是坂田银时斩的首。以此他们被释放了。不过是这样,一出已经演完的戏码。


他开始觉得恐慌。为什么,为什么是那个男人被选作了侩子手。为什么要他一个人担负老师的性命,并以此为代价换来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高杉不禁想知道,坂田银时的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他现在也会做着和自己同样的噩梦惊醒吗?还是说……这个从出生起就背负着人命走到现在的人,现在也若无其事担负着其他人的性命前行着吗?

这每每都令他怒不可遏。

自己分明已是被斩断手脚无法前进的亡灵,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毫无顾忌地,理所应当一般的,抛下了一切。


于是,在他心里膨胀开的什么开始骚动起来。模糊不清的,不知该向谁发泄的破坏欲。

坂田银时一定还活着。他甚至在接到确凿的情报之前就这么深信着。

高杉不确定自己打算破坏什么,他口口声声要毁掉这个腐烂的世界,却心知肚明:腐坏得无药可救的正是这个哀嚎着的躯体。

但自己已经无法忍受笼外的夜叉了。

被困在他眼帘后的夜叉啸叫道。


如果那个男人还活着,自己就必须持续地破坏,直到的的确确地,真真实实破坏掉对方。

对,世界什么的几乎已经与他无关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毁掉“有那个男人所在的世界”。

他借着烛光注视着手边的绷带。明早还有与夜兔的会面……那个生性狂暴,只有破坏欲与自己相仿的小鬼头。

高杉晋助为了饲养瞎眼里的夜叉,必须着手割下另一个夜叉的脑袋。


可在此之前,

他还要再杀多少人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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